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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札记》给我的女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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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大家所见的便是在光绪年间经过挽救,重新装裱的模样。
 
重新装裱旧画不是件简单的“手术"。纵然装裱师傅是世代相传的老手,也得要冒一点风险。将残破的古画打湿,从旧的拓底纸上掀揭下的过程几乎就像掀开皮肉一样精细在空调机出现以前的年代,“手术”更要避开湿热及严寒的季节进行。
 
小心剥下绘画之後,轮番以清水丶整理每一个霉点,和每一块污渍。纵然现代的师傅已不再关心把浆糊存旧才起用,不过还是沿用古老方法制造浆糊,加上防腐丶药剂和香料,或者甚至配入家传秘方。

对爱字画的人来说,可以走入裱画店里,体验一下那种改朝换代都没有多大改变的气氛,亲眼目睹世代不移的手艺,实在令人神怡。

繁复的装裱工序,主要是在房间正中的大桌面上进行(往往髹上厚厚的漆)。抽屉中放着各种刻刀和刷子。傍边的柜子中摆放更多的工具,浆糊丶纸卷丶丝绢丶织锦等各种材料。即使残破不堪的作品,也就在这里获得新生。还有那堵任何时候都贴着正在被裱的绘画的墙板。一幅幅画,静静地依靠在平滑的板面上,等浆糊慢慢风乾。俟画轴和拓纸完全乾透,就会平直地黏在一起,永不变形。

每处理一幅画之後,墙板上都会留下一匝胶水和纸屑的痕迹,年复一年地留下这古老行业的每一个回忆。

之後,师傅开始研究在破蚀部分补填上颜色和笔。所以老练的工匠同时也可能是出色的膺品制造者。裱画行业里也流传着高手能以膺品掉包欺骗客人的逸事。

话说回头,这个引人入胜的巧妙翻新工序的最终目的,是要让作品受到最妥善保护。

一切就绪,缺乏新意的新主人也少不免在画轴的末端配上一段文字,或者盖上几个印章,表示自己真真正正地拥有和赏识这件作品。也有请擅长书法的朋友露一手,写下感想或标纤。较细心的主人或会重新编排画册的次序,务使效果更为可观。再不然就加上精致的首尾隔水,用好木料和旧织锦作匣面,再简洁地将签条贴上。

我曾见过一册书法,将书法用“阴刻”刻石拓片,成为像摄影底片那样黑底白字的拓本。之後,再把拓本与白纸黑字的正本一起装辑为一套阴阳相映的帖子。

读者必须经过细心比较,才发现阴阳两版本唯一的分别居然是拓本以直追笔触的高超手艺而增加的一块鉴藏印章拓本在某个程度上,也可以说是一个奇异的印章,而且是一个永远也不会盖在原文上的印章!